那聲音傳入耳畔時。

傅雲鶴的指尖微微顫栗，隨後情不自禁擡眸。

視線幾分搖曳，終是覺得那聲音幾分耳熟。

便在皇後開口之前，忽而問道：“皇後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？好像有人在外面肆意喧嘩。”

而那時的皇後，才剛入宣政殿不久。

甚至還未能說出今日意圖。

就聞茹月在外求見。

她有些怔楞，長袖下的指尖，不經在那白紙上慢慢收緊。

是顧葉的侍女茹月的聲音。

皇後怎麽會聽不出。

為什麽偏偏挑在這時候來？皇後心裏不受控制騰起這念頭。

面上卻還是溫婉笑道：“臣妾的確是聽到了什麽聲音，陛下要不要看看是誰？”

話音落下。

候在身後的翠玉，幾欲出聲，想要阻止。

卻都被皇後淡淡擡手，攔下了她的沖動之舉。

其實皇後並不願此時有人打擾。

“李泉。”

一聲令下，李泉連忙上前，俯首道：“不知陛下有何吩咐？”

“去看看，誰在門前喧嘩。”

“是。”

李泉轉身，快步走到殿外，隨著那扇暗金木門的開合，皇後聽到更為清晰的對話聲。

“誰這麽大膽，竟敢在宣政殿前面吵吵嚷嚷！”

“回李公公的話，不過是個宮女。沒想到竟驚動了陛下，微臣惶恐。”

衛士的話未說完，李泉便挑眼看去。

那在門前久久不願離去的宮女，好像有幾分面熟。

下一刻。

他便認出，這是落霞宮的大宮女茹月。

當下口氣一轉，那絲散漫退去幾分，畢竟如今泠妃是皇上，最為寵幸的妃子。

他怎麽敢得罪半分。

“喲，這不是落霞宮的宮女嗎？怎麽了，如此著急的到宣政殿來，是泠妃娘娘有什麽事嗎？”

李泉故意在“泠妃娘娘”四個字上加重調子。

就是想讓宣政殿中的人聽得清晰，也無需他多加解釋。

傅雲鶴就能對殿外情形了如指掌。

果不其然。

即便相隔甚遠，但李泉的字字句句，都回蕩在宣政殿偌大的殿堂之中。

傅雲鶴手中奏折，頃刻間停頓在半空。

不由往門外望去。

那明明晃晃的影子，不斷在木門上拉扯著。

卻沒有看到顧葉那襲窈窕身影。

她沒有來，來的好像只有落霞宮的宮女茹月。但能讓茹月趕來，定然表明顧葉有事。

連皇後的呼吸，不經都輕了下去。

五指在袖中越握越緊。

為什麽顧葉非得在此時打擾她呢？

從前她已對那個女人，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讓。

這一次，是不是有些得寸進尺了。

“見過李公公，奴婢有急事相求見陛下，不知道李公公可否通傳一聲？”

總算見到能在皇上面前說得上話的人了。

茹月心中萬分欣喜，也不顧兩邊衛士橫眉冷對。

匆匆上前，雙手抓住了李泉的袖子，焦急神色無可避免的表露而出。

李泉有些遲疑。

故作為難之態道：“這個恐怕不好吧，皇後娘娘此刻正與陛下，在殿中商量要事。若有什麽事，等晚些時候再來吧。”

畢竟還是顧忌到皇後的身份。

總不能讓一個貴妃，把皇上從皇後身邊搶走吧？

這點分寸李泉自然能拿捏。

也在變相的給茹月提醒。

“可是——可是我們娘娘出了大事！要是皇上不去，那我們娘娘可怎麽辦啊？”

話說得帶著哭腔。

向來沈穩的茹月，竟會因焦急而如此失態。

也讓李泉始料未及，不經回頭，看了看宣政殿那扇緊閉的大門。

心中還在猶豫不決，該不該進去？

相信傅雲鶴已然聽到了茹月的話。

如今就要看他會如何抉擇。

這不是李泉能決定的事。

而傅雲鶴的決定——

在聽聞那話之後，他從桌前緩緩起身，奏折儼然已無法入他眼簾。

一絲擔憂，從傅雲鶴眼角眉梢，悄悄流露。

“皇後今日來，只是為了與朕討論寒食節的事嗎？”

“是，臣妾有些事，需要與陛下確認一下，免得到時候出什麽差錯。”

皇後已經隱隱感覺到，傅雲鶴接下來要說的話是什麽。

臉色開始漸漸蒼白下去。

“不算什麽重要的事吧？”

傅雲鶴緩緩問著，那調子中的焦躁之意，已經無法隱藏。

他待不下去了。

就算再留在宣政殿，也只會是坐立難安。

“也不算那麽重要，反正寒食節還有八九日，但是有些食材極難采集。還是提前確認好了，才能讓他們下去準備，臣妾怕到時候耽擱了。”

皇後有幾分挽留，只是礙於顏面，所以沒有表現明顯。

傅雲鶴很是詫異。

多年以來，他還是第一次見皇後，如此想想讓他留下來。

為什麽？

不過是個寒食節，一年一度，每年都有。

“李公公，請你快去稟報陛下吧！要是遲了，我們娘娘......”

茹月的苦苦哀求，再次傳入傅雲鶴耳畔時。

那些殘留的猶疑剎那間煙消雲散。

傅雲鶴已然沒有遲疑，大步走向了殿外，推門而出的那一刻，皇後一反常態。

也朝著門外邁步走去。

為什麽要跟去？柳紫薇自己都不能解釋。

“到底怎麽了？”

“啟稟陛下，我們娘娘剛才突然腹痛難忍，差點倒在了榻上！”

“差點倒在了榻上，不是還沒倒嗎？”

翠玉聞言，在後面陰陽怪氣的嘀咕了一句。

“要不是娘娘扶住了旁邊的長柱，就真的摔倒了，要是摔到了哪裏可怎麽辦？而且娘娘臉色蒼白，全身都在出冷汗，好像還在痙攣！”

“痙攣？怎麽會這樣？”

傅雲鶴眉頭一皺，神情變得異常緊張。

看他將走的模樣，已邁出的步伐，就要離宣政殿而去。

最後一刻。

那襲暗金龍紋長袍，卻被人忽然緊緊拉住。

雖未轉身，傅雲鶴的身影僵在原地。

他萬萬料想不到，皇後竟會在這個時候，拉住了他的長袖。

“不過是腹痛難忍，宣個禦醫來看看，應該不會有什麽大事。或許是泠妃昨夜吃了什麽東西，鬧肚子，若是這種小事也要讓陛下前去。那今後各宮娘娘，豈不是都能這樣慣著了？”

這立場鮮明，又帶著責備的言辭。

讓在場所有人大吃一驚。

總算看到皇後也有如此嚴厲的時候。

往常的她，對待這些小事，總是異常寬容。

大多時候都不發一言，不會刻意為難誰。

傅雲鶴回眸，看著皇後望來的水眸，一句話脫口而出。

“皇後希望朕留下來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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